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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谈话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李治从太宗手中接过这江山社稷,使命就是既往开来,巩固贞观之治的成果,稳定李唐皇朝的基业。

三十四年的栉风沐雨,使得大唐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经济繁荣、四夷宾服,国力较之贞观更盛,作为守成之君,他一生的功绩足以媲美汉宣帝。

有功绩也有遗憾,李治自己的帐,他下去后,会与太宗,与长孙无忌他们一一的掰扯。可李守义即位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与民更始,与诸王臣工更始,与有罪者更始。

凡事拿不准的,多问于天后、郑妃,她们随其大半生,一辈子的人生阅历,宫廷经验,足以让李守义受益终生,李治也相信她们能教好他。

“媚娘,三郎的聪慧甚肖其父,朕把他交给了你啦,把大唐的社稷也交给你了。”

“朕走后,你不要急,好生照看孙儿。好好看着他成为一代圣明之君,不要急着来朕。”

夫妻一辈子了,扪心自问,李治没有事是不依着她的,要没有李治,她也不会有今天,现在恐怕还在感业寺敲木鱼念经呢!

虽然,他传位的人选,不是武后心目中的人选。但他毕竟保留了其参政之权,又将新帝托付给她,武后还有什么可说的。

眼见要分别了,心头一阵悲痛,眼圈一红,拜倒浮尘,恭声道:“臣妾谨遵陛下之命。”

李治又看向郑贵妃,叹了口气:“你从潜邸便跟着朕了,一辈子忍气吞声,从来不求什么。”

“朕知道你怨朕,否则也不会搬出宫住那么多年。可朕要死了,你的气也该消了。以后,守着三郎,好生过日子吧!”

李治这话大有深意,既然大错已然铸成,还要指着武后辅政,这个错就只能将错就错。李贤身世之事,便不要再翻了。武后就是李贤的生身之母,李守义的亲祖母。

而且,挑破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的孙子已经继承了大统,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郑氏心平气和的。她和荥阳郑氏,都该心满意足了。

李贤的死是深深扎进郑氏心里的一根刺,荥阳郑氏也是在她的指示下在争储风波中推波助澜,让四位皇子出尽洋相。此举能瞒得过天后,但绝瞒不过圣人。

她本来是想同归于尽的,为她的儿子出一口气,为她们母子二十八年的相见不相识出一口气。事情败露了,大不了一杯鸩酒赐死,她还可以下去找儿子。

可郑氏万万没想到,李治竟然行废长立幼之事,以绝对的皇威,压制了天后及诸王众臣,硬是将皇位传给李守义。

六郎活着时,把这孩子看成眼珠子,圣人将皇位传给他,最欣慰的就应该是九泉之下的六郎。他的壮志未酬,意难平,这下也该消了。

当娘的,没有不疼儿子的,能解她儿子终身之撼,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跪在天后身侧,郑氏行了大礼,恭声道:“臣妾唯陛下之命是从,臣妾定与天后一同,辅佐好新皇。”

“好,好啊!你们能齐心协力,朕便放心了。下去吧,朕有话叮嘱三郎。”

李治可是说是风流天子,这辈子风花雪月的事多了。可他现在要死了,没得与天后、郑妃一样,做那小儿女之态。趁着他还有气力,该叮嘱李守义的话,他得说了,不然容易生乱。

在李守义伺候下,靠在软垫上的李治淡淡道:“知道朕为什么把她们支出去吗?”

李守义頟首回道:“知道,皇祖父还有心腹之语交待。比如大奸似忠的裴炎,大伪似真的武家兄弟。”

呵呵,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说明六郎把他调教不错,李守义也足够聪明,最起码看人方面还是小有所成,李治倒是不用担心他被奸臣蒙蔽。

李治能用长孙无忌、褚遂良这样的权臣;也能用郝处俊、高智周这样的忠臣;更能用许敬宗、李义府这样的奸臣。

这臣子是不分好坏了,关键看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就比如说裴炎,他是首鼠两端,左右摇摆,但他才学出众,李治活一天,他就有用武之地。至于,李守义将来用不用,也要看时势,不要因为他投靠了天后,就弃了这枚棋子。

当然,李治也要提醒他,其可以与其父一般提防天后,但不要太过,更不要激化矛盾。

之所以如此叮嘱,倒不是因为孝悌,而是武后在政治上的才华、手腕都是上佳之选。李守义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耐心的跟着学,不要因为武家与天后增大嫌隙。

等有一天,他长大了,本事学会了,完全可以像李治对待长孙无忌一样处理武家。帝王者,若于国有益,无不可为,哪怕是背信弃义,虚而委蛇。

“上天让朕坐朝三十四年,我做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负此生,知足了。”

“大唐接下来路,该走向何方,就看你的了。”

叮嘱完正事,李治又说了说心中的疑惑,传位诏书颁布之时,李守义明显出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当皇帝。

按着孙子的肩膀,李治问道:“若朕,将皇位传给你的叔叔们,你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这话问得好。圣人将行了,李守义觉得说说心里话,也没什么问题,总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世。

“帝王本非孙儿所愿,可我阿爷抱憾而终,我得替他把这份遗憾了啦!”

“不瞒您说,若高相他们改变不了您的心意。那今晚,除了我阿爷留下的六率,驻扎在太和门、玄武门周围的左三军也会奉命行事。”

“就像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一样,一日之变,乾坤逆转。”

左三军即左屯卫、左骁卫,左监门卫。驻守在这里的虽然并不是三卫的全部,但尽皆百战余生的精锐之士,否则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轮不上他们。

他们的领军将军,是皇帝的心腹不假,但中郎将以下有十三位将官,随李伯瑶征战。李守义继承了丹阳房的大印,他们自然要效以死命。

原本以为李治会很生气,破口大骂他是个不孝的东西,甚至有可能用尽最后的气力,打他两耳光。

可事实恰恰相反,李治笑了,笑的心满意足,放开他的肩膀,靠在软垫上,笑道:“难怪你这般小的年纪,能从尸山血河中活着回来,够狠够绝。”

“李家的人都是属狼的,没有狼王的狠辣,你镇不住他们,也注定无法超越媚娘。听到你这话,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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