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汤，吃了药，原本打算回寝宫去练功，结果玄墨离一会儿说他肚子痛走不动，一会儿又说两人都是伤患，旁边没人总觉得不太放心，总而言之就是不放她走。
红羽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被他一阵歪缠也就答应了留在书房。
书房里的这张床没有寝宫的大，但睡两个人也算绰绰有余。
此时黄公公早已领着两个小徒弟退走，睡在身边的玄墨离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也呼吸平稳下来，红羽躺在床上虽闭着眼一动不动，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头脑异常的清醒，可就是想不起任何事来，反倒让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想爬起来练功，又怕把玄墨离吵醒，他的伤虽不重，但到底是被她打了，心里对此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如若不然她才不会理会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留在这里陪他。
实在是睡不着，又不好翻来覆去，数绵羊太傻，她干脆强迫自己想起身边的人。
黄公公年纪大，所以第一个想到他。他一辈子生活在宫里，为人处事既圆滑又老练，难为他照顾玄墨离这么些年，想想玄墨离的身体和一直以来的处境，也多亏身边有这么个人照料着。
想到了黄公公，自然就要想想他的两个小徒弟。小金子机灵活泼，再过几年应该可以做他师傅的接班人，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就已经有模有样。小豆子沉稳内敛，以后传他些医术，专门留在玄墨离身边照顾是再好不过。
这样想来，自己身边也是同样的一大两小。小的两个胖丫和叶儿，同样是年纪相仿，性格却迥异。胖丫老实敦厚，原想就一直这样宠着她，可是如今看来这样未必就是对她好，再怎样还是该让她多与人接触接触，别的不说，至少在生人面前不要总是那样的胆怯。叶儿……聪明漂亮，可惜……她变成如今这样，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只希望还有机会可以帮她。
所有人里最贴心懂事的莫过于欢喜，想到这里她猛然睁开了眼，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欢喜的面，若在平时欢喜知道她受了伤，一定会跟在她身边照顾，今天这样反常，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听小金子说药是欢喜亲自煎了送来，可她为什么只送到门口却不进来？难道……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再也顾不得其它，红羽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身后响起一道睡意朦胧的声音：“你要去哪？”
“一直没看到欢喜。”红羽没有隐瞒的道：“我心里不踏实得回去看看，你先睡吧。”
欢喜，玄墨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昏过去后还是她帮着把你送到床上躺着的，后来送衣裳过来你正好在练功，她一个大活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明早她一准儿就过来了。”
“可是……”红羽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坚持道：“我去看一眼就回。”
“你这主子当得可真是……”玄墨离说着抱怨的话，手上一点儿没松劲：“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她这会儿早就睡了，你上哪儿看去？”
“我……”红羽闻言有些犹豫，回头看着他问道：“今天她过来有没有什么反常？有没有说了什么话你忘了告诉我？”
黑暗中她的眼特别闪亮，玄墨离只觉不敢与她对视：“她看见你晕了就急，然后去找了药方子和衣裳，再后来就跟着黄公公去了御药房，不都是担心你的身体。”
“既然担心怎么不进来看看？”红羽越发觉得事有蹊跷，转过头就要起身。
“没事！”玄墨离死死的拉着她：“不过就是我无心说了她两句，她大概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有意避着。”一直搁在心里的困扰，现在一气说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她怎么了你要说她？”红羽又扭回头看他：“她可不是你随便说两句就要避开的人。”
“你不是受伤吐血了吗？”玄墨离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我问她有没有药方，她吱吱唔唔的，我就说了她两句。”
“你都说她什么了？”红羽心里一紧，药方的事确实不好解释：“那药方她是怎么说的？”
“药方她说是叶儿开的。”玄墨离的声音越说越小：“我当时气极，不自觉就说了她和阮鹏煊。”
“什么？”红羽只觉自己的心在不停的抽搐，顾不得管什么药方：“你说你说她什么？”
“也没说什么。”既然已经说了出来，玄墨离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我只提了一句她和阮鹏煊的事。”
那个可一个女子隐密的心事，他还好意思说只提了一句，红羽一手捂着胸口，那里除了闷痛还有一股子无处可散的气，令她窒息。
黑沉沉的光线里虽然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胸口处骨节泛白的手玄墨离好似能感受得到，还有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他手下微微的颤抖：“我那时是真担心你才会口不择言，以你们的主仆情份，我想她也不会怪你。”
能把心事袒露那又何止是主仆情份。不知是不是忍耐的时候太过用力，红羽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在迅速的消失，就连胸口上的手都像要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如果能有力气的话，她想，她会狠狠的把眼前这个男人打一顿，先前的那一拳实在太轻了。
看她不动也不说话，玄墨离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想察言观色着斟酌自己的说词：“我知道那话不该说，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还有……”
“不该说你还说出来？”红羽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能说话好像浑身被人施了定身术，她于是又道：“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有多伤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玄墨离眨了眨眼，还是看不清楚她的脸色，他又往前凑去：“可我那是无意的，要不……我以后对她好点，可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眼前是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星眸，熟悉的是那亮眼的闪耀，陌生的是那小心翼翼，有着讨好和可怜的芒，红羽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都化成了无奈，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松软下来，她原本放在胸口的手已抵在了近在咫尺的脑门上，用力一推：“睡觉！”两个字的时间，她不但挥开了抓着她的手，而且已躺下闭上了眼。
一刻的怔愣，玄墨离抿了抿前一刻还在蠕动的唇，几次想说出心里的疑惑都被她打断。
说，还是不说？他今晚再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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