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走一步，刘景行贴一步，浑然不将她的话当回事。刘景行单单是跟着也不解馋，与她在小客栈的一吻似给喂了他颗熊心豹子胆，这会子还敢去拉谢蘅的手。
指尖轻绕在她的手背上，小心揣在怀中。
回青惊了一跳，摸了摸腰间，确定衔阳刀是挂在她腰间的，否则下一刻小王爷这只手恐怕不保。
刘景行摸着谢蘅手心里还冒汗，手指僵硬得厉害，一时失笑道：“就这么难？”
谢蘅不知所措，也就随了本心小声回答道：“是挺……挺难的……”
比打官司难多了。她一个招儿都没学过。
她也不知是中了甚么邪，怎就那般敏锐，那一刻唯独想到了那在雪堆中捞了她一把的人。若不是刘景行以半片虎符换得太后开恩，她还有命再给冤屈之人平反么？又有之前在打苏聆云官司中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纵然谢蘅再不开窍，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她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这不是愧疚，也不是感激，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垂死过的人抓住浮木，总希望他能一直在。
刘景行听她倒是坦诚，总比躲着不理人好多了，也不再逼迫，松开手，只同她并肩走在一起，低笑道：“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再难也逃不脱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活活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干了坏死人的事，必须要对这花姑娘负责一辈子。
要是换从前，谢蘅早就将这满嘴狗牙的人踹飞了。如今真是鬼迷了心窍，但凡想起那一吻，她就心虚得满手冒汗，大抵连笔杆子都握不住，背绷得直紧，也不敢看刘景行，索性别开目光，仓促地点了下头。
回青：“…………”
她眼见着谢蘅不见半分恼，任着刘景行放肆，下意识托了托下巴，生怕掉地上。
这，这是甚么情况？
一行人离开后，独张雪砚立于堂中。他逐渐拢紧手指，掌心泛起热疼，晦暗的天色将修长的身影笼在朦胧光线当中，他一垂眉时眼下扫落一片阴影。
护卫从门外请示道：“张大人，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将公文送到驿馆。”
张雪砚阖上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疲乏。
护卫小心翼翼地再唤道：“张大人，您还好吗？”
“……无碍。”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是一种风雨飘摇下的安静，“能劳烦帮我去买一壶酒么？”
侍卫有些受宠若惊，“张大人真是折煞卑职了，为您做事是卑职的荣幸。”
“多谢。”
侍卫走着走走着，却又不禁奇怪起来——他奉皇命保护张雪砚下济州府办公差，因南北商会关系错综复杂，张雪砚又不太熟知商行，为了能将来往公务处理妥当，可谓是夙兴夜寐，就是闲暇时也是在看书。
从前他只当张雪砚这京师第一魁才的称号是仰仗着鸿儒世家才得来的，与他相处数月才知张雪砚的可贵之处在于勤勉。
就比如说那这些个算术，他单单看着数字就头疼，张雪砚请了个算盘师傅随行教了一个多月，竟也能拨得算珠如飞。若是朝中官员多是张大人此等好官，大燕又何愁盛世不临？
倒是今日大反寻常，以前公文积压在驿馆，便是不眠不休，他都是要看完的，怎的今日竟想喝起酒来？
不过碍于己身身份低微，他也不敢过问，想来就算如张雪砚这等神人，也是各自有各自的烦恼罢，遂依命跑去市井打酒去了。
……
天尽头的橘红色长云逐渐湮灭在漆黑当中，风雨即来，打得蕉叶清脆作响。
谢蘅一行人到了小酒馆里避雨，雨天正也是留客的好时机，这等酒馆里坐满了等雨停的客人。
凡济州府市井处，从不缺乐音。
在酒馆里有一处圆台，是客人在上头取了乐器自弹自唱。吟唱得是济州府的小花调子，由男人亮腔唱起来，配上缠绵悱恻的三弦琴，一搭不在一搭上，听起来滑稽不堪，却是趣味非凡，逗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刘景行凑近了说道：“其实去陆府乐宴大不必紧张。济州府说是乐府，五音不全的人也不少。济州百姓并不在乎乐律技法精湛与否，而在于‘苦中作乐’四字。”
谢蘅凉声道：“随来济州府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刘景行嬉笑道：“不那样说，你怎肯教我随来？妹妹这等无情之人，我若是个残废的，可还能留在你身边么？”
谢蘅嘟囔了一声，可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
可刘景行耳朵灵，凤眼一眯，低声道：“你自当甚么……”
“没甚么。”谢蘅不肯说了。
她扭头对回青道，“打听打听这南方商帅究竟是何人物，看有没有人知道两个商会缘何打架。”
回青领命道：“是。”
刘景行点头示意，身后跟着的侍卫也随去小酒馆各处落座，一同打听。
等身后的人尽数散去，刘景行揪扯住谢蘅的衣角，拉着她坐到一方小八仙桌上。温酒壶很快端上了桌，刘景行给她斟上一杯，道：“喝些酒壮壮胆，将方才的情话再讲予哥哥听一次。”
谢蘅：“……这也算？”
“算的。”
刘景行听她那一句“若是如此，我自当照顾你一辈子”，字字敲得他头晕脑胀，恨不能立刻将这姑娘抱在怀中吻上一番，尝尝这嘴巴里可是衔了甚么样的糖，怎能说出这等甜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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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脑补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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