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廷栋那厮又在哪里？”
“言之凿凿，请都统京畿诸军，朕召其奏对，所陈颇有方略。然则此辈轻薄，自以为神算！其实如何？镇守西直门以来，一日九战，九战皆败。把截三门，门门告急。此辈计将安在？智短谋远大，力小求重任，骗取兵权，浪得虚名，真是厚颜无耻！致此危局，害苦我耶！着厂卫即行差官铐解来问！”
“还有那个马世龙，真是瞎了眼，用了这厮！”
圣人厉声呵斥，把他最近选用的爱卿们数落了个遍。
袁氏、田氏也坐在一旁。
袁氏想起了孙承宗刚得宠信之时，皇帝高兴地说：“人主之道，委之宰衡，庶务殷繁，岂能一并亲理？今国家危急，东虏跳梁逞凶，尊王攘夷，机要军事，朕尽付于卿。”
田氏则想到，有御史弹劾梁廷栋浪得虚名。说他奏对的那些东西在皇帝这种外行听来是良药，其实就是兵法套话，根本拿不出具体有效的办法。且军国大事不在衙内讨论，而是在自己家中跟人私下决定，各防务大臣也是自行任命。但圣人怒斥了弹劾的御史，将其一顿数落。
后来梁廷栋再请诏关西之兵入西直门协防，圣人害怕外军作乱，再三不听劝。
当是时，孙承宗多得信任？圣人一口一个孙老师。梁廷栋多受重视？圣人与之手拉手，谁都无法动摇他的位置。
但现在呢？
方才薛国观进来禀报西直门情形，圣人就已经极为不耐。恰逢皇太极猛攻西城，安定门方向炮声如雷，火光冲天，满人的喊杀声突然剧烈。圣人一度以为西城被破，要被掳走了。
官家现在的情绪，是真的很不稳定。
周皇后默默流泪叹息，也被建奴攻城的声势吓到了。如果城破，被建奴掳去北方，像故宋皇族那样被羞辱折磨……
“别哭……”
太后张嫣叹了一口气，把周氏抱在怀里安慰。
“不让朕……”
“砰！”
数落完群臣，圣人正待说些什么，突然响起了一记炸雷般的巨响，吓得众人浑身一颤。很快，数十门大炮隆隆开火，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连响起。西城火势突然变大，先前天边的微红变成了通红，京城燃起了熊熊烈火，黑烟冲天。伴随着满人的嘶吼，宫外惊呼吆喝声不断。
圣人想起身，但双腿一软，没站起来。
“哗啦啦！”数十甲士从外面涌入。
周皇后吓得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握住圣人。
张嫣端坐不动，目光直直看着外面。
田妃急忙扑到圣人面前，用身体把圣人挡在身后，似是要阻拦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女御袁氏心一横，壮着胆子上前。
“急报！”
“大同总兵满桂壮烈殉国，七千将士尽皆战死！”
“急报！”
“凉州总兵李师道、狼狗兵指挥高夫麒、大名府知事卢象升来援！计三万之众，与莽古尔泰、阿敏、阿巴泰、多尔衮、德格类战于安定门！登莱总兵张可大来援，计六千众！皮岛总兵陈继盛安抚乱兵四千，向西直门开进。梁尚书遣我等粗人来报告，冲撞了圣驾，死罪死罪！”
却是一队从西直门过来的士兵，个个浑身血迹斑驳，充满了烽烟气息。
圣人心下稍定。
他没法追究粗鄙军汉的无礼之举，毕竟是来报喜的，稳了稳心神，道：“如此便回宫吧。卢象升、高夫麒、李师道、张可大、陈继盛立下保驾之功，朕心甚慰，定有厚赏。”
“尔等这就去传谕吧……”
圣人心中狂喜，终于不用雪夜狂奔了！虽然面上还是稳如老狗，心里却早已经不做主，恨不得立刻回到皇宫。
“走，回宫！”
圣人大手霸气一挥，不理会跪着的文官，直接调转车头。四面黑暗中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五城兵马司、羽林郎、净军、御马监禁兵、宦官、女御、宫女跟着他倒卷回宫。
文武百官松了一口气，朝廷脸面终于好歹是保住了……
回宫的路上，圣人神色轻松了不少，反复念叨着“李师道、高夫麒、卢象升、张可大、陈继盛”心中感慨不已，果然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同时恼怒百官强行拦驾。
其中竟然有内阁大臣韩爌。
真是大胆！
朕让你入阁办事，是让你来唱反调的？
还有建极殿大学生刘鸿训，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不要命的跑上来，用身体撞马拦驾，为了博取名气，真是不择手段。圣人很懂这些文官的路数，往往喜欢用骗取皇帝的斥责乃至廷杖的方法出名。
他已经想好了，等建奴离开京城，便将韩爌这一群不体上意的贰臣罢黜！
“官家，日前听说卢象升人等在通州作战，如今入卫，想必是孙阁老来了。”周皇后收起了眼泪，泪中带笑，跟圣人分享喜悦。见圣人不语，拉着他的手，道：“信王？”
“休提孙承宗！”圣人有些恼怒。
孙承宗三朝元老，两代帝师，久事辽东，就这？
还有马世龙，这厮也不是个纯臣！难怪皇兄当年罢他不用。失策了！
同一时间，安定门。
李师道已率万人作为先锋抵达，很快跟闻讯包抄过来的莽古尔泰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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